威尔奇科·弗洛里安(Wiltschko Florian)先生是日本首位担任神职外国人。他从来到日本之前就一直对日本充满了兴趣,于是他特地从他的母国奥地利一路远航来到日本寻求能够成为日本神职人员的途径。与他有缘的神社邀他在神社里边工作边学习,威尔奇科从而取得了神职资格。现在,他已与日本女性结婚并在他夫人家乡日本三重县津市的野边野神社担任禰宜 。他的人生在冥冥之中仿佛一直有神灵在引领着他,越过千山万水跨过重重困难,最终扎根于此,成为了一名日本神道的神职人员。这一期特辑中我们向源于异乡而非异客的威尔奇科先生请教了种种日本文化现象以及他在神社中担任神职的日常。

威尔奇科·弗洛里安 (Wiltschko Florian)

1987年出生于奥地利,从孩提时代开始就对日本感兴趣,14岁的时候家人旅行第一次来日本。弗洛里安毕业于维也纳大学专攻日本学,2007年来到名古屋市上野天满宫,在入住期间学习神道。后回到维也纳,在大学毕业后他再度到访日本,进入国学院大学神道学专业学习。2012年起,在涩谷区的金王八幡宫任职禰宜。2016年,与日本女子结婚后进入三重县津市久居的野边野神社担任禰宜。

冥冥之中与神灵结缘,也因这一缘分,让他成为了日本首位外国人的神职人员

我可以说从小开始就一直对日本传统文化很感兴趣。且不仅仅是日本的历史,日本的建筑风格和人们的装束等等都是我在别的国家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设计都非常的独特。14岁时我由于家族旅行第一次真正来到日本,自那时起我更为日本的魅力而折服。那以后我曾数次往来于日本,并开始思考想要从事与神社有关的工作。在与许多人用邮件联系的牵线之下,我得到了在名古屋的上野天幡宫长住并学习的机会。

当时还没有由外国人来担任日本神职人员的先例,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取得神职人员资格。但就着一股凡事都得试试看的劲儿头,我最后成功取得了神职资格。后来我作为禰宜在涉谷的金王八幡宫奉职时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并与她结为家庭。我妻子的老家在日本三重县的津市,结婚后我们决定一块儿到她老家的野边野神社长期任职。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我觉得是有神灵的引领以及周围人的声援,并且还要靠许多人的理解才能够实现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对日本的神道感兴趣,我认为神社文化是扎根在日本人生活中的,可以说是所有日本文化的根都是来源于此。从地理环境上来讲日本列岛被山海所包围,不但冬有严寒夏有酷暑,还是自然灾害的高发区。然而也正因如此日本才能拥有分明的四季和丰富多彩的自然景观。在这样一个生存环境下,我觉得八百万神灵为首的神道思维方式是古代人民因地制宜的智慧结晶。

野邊野神社は、三重県津市の久居という町の守り神さまとして親しまれている。

正因有传统这种“基石”,日本才得以快速进化

在神社本厅所提倡的“敬神生活纲领”文中有一句话为“神道是天地悠久的大道”。这句话体现了神道是通往所有道路之根本的思维方式。尊敬祖先和把生命传递给子孙这件事情意味着不是只靠自己这一代人来解决问题,而是将智慧代代相传,这种传递与守护的精神我认为意义十分重大。能在时代的洪流中被继承下来的东西中没有无用的,历史长河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活着,拼尽全力的去将生命与生命连接,在这种巨大的洪流中糟粕必然会被冲刷,而留下来的将是精华。这种精神与茶道和武道等等日本文化都是相通的,我认为这是十分符合日本风格一种思维方式。

日本是个变化进程十分快速的国家。例如涉谷车站总是在施工中,街道上新的建筑物也不断在增加,就连地底下地铁和街道的模样也一直在变换着。日本能够以这种速度来进化我觉得这正是因为日本有神道这一可靠的“基石”。守护好那些从古至今继承下来的不可替代的东西,才会得以进化得更好。我觉得传统与现代恰到好处的混合正是日本最显著的特征。海外媒体在介绍日本时,时常会将日本的传统之处与现代化的地方一同罗列。像是日本高度现代化的大城市中始终伫立着的古老的神社,这种对于传统的守护不正是日本根基的体现吗。虽说神社也在慢慢的进化中,但是这种进程是十分缓慢的。因此古人的智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成为了现代人的精神依靠,而从人们心灵归宿的角度来看,我觉得神社的存在真的是意义非凡。

野边野神社境内长达350~400年的樟树。它在数百年来一直注视着神社和久居町的历史

与江户时代相同的形式来续写继承,亲身感受古人的拼命之道

我所奉职的三重县津市的野边野神社明年(2020年)即将迎接御镇座[1]350周年。为了总结野边野神社的这350年,我进行了神社文献的调查与整理。从中我发现了好几本古书与神符等等,其中之一就是从神社镇座之初到幕府末期之间这一段时间的年代记。我决定重新编撰这本年代记,将从幕府末期至今的这一段空白期填补上。一开始我用电脑列出了年表,再用普通的半纸[2]书写,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后为了方便后世整理我决定还是完全延续江户时代的规格来进行编撰。要说为什么的话,江户时代的年代记此时此刻能够在我手中,正说明了当时的年代记制作方法起码能够让这本年代记留存至两百年甚至两百年以上的时间。用吉野的手抄和纸为底,以墨书写,绘制线格的方式还有装订的手法等等,我都仔仔细细的效仿了一遍。中止于文久元年(1861)[3]的记录在这一刻得到了延续,以350年作为一个节点这本年代记今后也不会完结。通过这次的整理与撰写的工作我学习到了许多知识也体会到了很多感受。

越是查阅古典就越是觉得自己仿佛在穿越时空看到了古人脑海中的想法,这种越过时间的长河和古人产生共鸣的感受是十分让人震撼的。在查阅的过程中通过这些资料你能明白迄今为止这些文化是如何被继承下来的,其中有许多如何将其与未来连接的提示。例如在年代记的页面折痕中每页都有三处类似鱼尾形状的章印,而这种标记在现代的稿纸上也能看到,据说这是以鱼代水来预防火灾的咒纹。我因续写年代记而去调查这种咒纹的由来时,深刻的体会到了古人在作书时希望它“免于火难而遗留后世”的强烈心情。如果不是真的自己去着手书写的话我觉得这种心情是无法体会的。

[1]镇座 神灵在某一处安置。
[2]半纸 和纸尺寸的一种标准规格,为宽25厘米左右,长35厘米左右。在古代是把大金币的杉原纸裁剪成一半,所以被称为半纸。
[3]文久 日本的年號之一。在萬延之後、元治之前。指從1861年到1864年的期間。

江户时代的年代记中印有的“鱼尾”印记。弗洛里安先生用与江户时代相通的纸笔来续写年代记,“我深刻的能感觉到古人为了将年代记遗留给后世的决心。”弗洛里安先生如此感慨到
江户时代记载的年代记(右)和佛罗里安先生再编纂的年代记(左)。江户时代年代记的页面上“鱼尾”和线框到了后半开始慢慢消失匿迹,到文久年后记录中断。历史告诉我们,偷懒而不去珍惜的话再宝贵的东西都会遗失

希望能留下强而有力的传统文化让以后的人坚强的延续下去

我在调查神社的历史和古文献时最能体会到的是古人对于生存的拼搏劲儿。在艰苦的时代里他们拼命地思考着如何去活着以及如何去生活。为此,各种各样的智慧结晶得以创造并被记录在古文献中。这些智慧结晶我们有义务继续活用下去,也必须继续交接给未来。如果累积下来的智慧不得已延续而是每个时代都从头开始的话人类的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人类也是种无法进化。传统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巨大的力量在推动着人类历史。如果将传统遗失,人们的生存立脚点就会失去力量,这个世界将会被充斥着迷茫和懦弱。

作为一个历史古国,日本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沉睡有古人的文物或是古典。再不抓紧时间让它们重见天日的话它们或许就会永远沉睡在地底。古人拼了命也要流传下来的经典和传统,如果现代人不去用心守护的话随时都有失传的可能性。而现今的日本不正是需要直面传统的时候吗?我认为像我一样在日本生活的外国人也许能成为推进日本传统保护的契机之一。我希望能通过传达日本的历史以及传统的重要性来启示和打动日本本国人民去保护他们自身文化的内心。

在调查整理的过程中,神社将发掘出的的江户时代的御神牌(右)以同样的形式复刻后作为授予品分发(左)。重制的御神牌完完全全按照江户时代的规格手工制作

取材合作:野边野神社

津藩主藤堂高虎之孙藤堂高通于宽文9(1669)年接受了分封的命令。第二年,为了“永久镇居”,以八幡神为守护神建造了久居八幡宫(现野边野神社)。野边野神社从久居镇的诞生至今一直守护着这一方水土,因而深受当地人的喜爱。目前,即将在令和2年(2020年)迎来御镇座350周年的野边野神社正在努力推进将社号恢复成久居八幡宫的纪念事业。

三重县津市久居二之町1855号TEL 059-255-2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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